开云体育全站app:这场“史上最全梵高自画像”展览见证艺术家的愤怒、忧郁、癫狂以及偶尔的快乐
开云体育官方app:
每座博物馆都有自己的镇馆之宝,在英国伦敦的考陶德美术馆,承担这一地位的是梵高的名画《耳朵包着绷带的自画像》。
这是梵高最著名的自画像,也是艺术史上最著名的自画像之一。画面中这个精神崩溃后自残的男人的形象,引发了后世对于这名艺术家长达百年的误解,但也提醒我们注意:
关于梵高,他的艺术神话总是与他非凡的个人生活、以及他令人惊叹的画作息息相关。
正在伦敦考陶德美术馆举办的绘画展Van Gogh. Self-Portraits试图更进一步地展现这一点。
这是有史以来最全面的有关梵高自画像的展览,来自阿姆斯特丹、华盛顿特区、芝加哥和巴黎等地的梵高自画像被用尽心思挑选出16幅,数量占到了梵高创作的自画像总量的一半。
从早期创作于巴黎的《戴深色毡帽的自画像》,到1890年去世前绘制的最后一幅自画像,梵高一生共绘制了35幅自画像,考虑到他短暂的艺术生涯,这一个数字是惊人的。
这些画作的数量之多,它们引人注目的画面张力,还有艺术家本人极易辨识的面部特征,也让梵高成为艺术史和流行文化中最为人熟知的人物之一。
画家留在这些肖像中的形象——留胡子、不留胡子、头发剪短、头发剃光、蓬头垢面、生病、身体好转、自信、紧张、孤僻、拔牙后脸颊凹陷、没了耳朵,提供了他的身体健康情况、自我形象和心理健康状态的解读参考。
更重要的是,它们还可以被视为梵高追求一种独特的艺术语言的证据,被视为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家研究绘画及个人风格的实验,以及,表达信念:
梵高始终认为,绘画能做到当时新兴的摄影不能做的事情。在他看来,艺术家可以借由绘画寻求一种“更深层次的相似性”,这是从“画家灵魂深处”的感觉中浮现出来的。而肖像,特别是自画像,让梵高有大量的机会去发展他的艺术技巧以及观念。
相较于其他的绘画主题,自画像始终有一种独特的亲密性,让我们能正面直视艺术家心灵中更为隐蔽的角落。而对于艺术家,自画像也是一种技术考验:如果能画出自己头部的复杂色彩,“我肯定也能画出其他男人和女人的”。在1886年12月至次年1月间创作的一幅画中,梵高脸上顺滑的红胡子几乎完全停留在阴暗中。但短短几个月后,它变成了炽热的深红色和橙色,呈现出粗大的断线。这是一个惊人的发展。
这些技术上的探索跟随梵高在故乡荷兰、巴黎、法国南部等多地辗转,在短短5年间,留下了一幅幅包含情感深度和心理洞察力的杰出作品。尽管在此期间,梵高遭受了身体和精神的重创,但他从始至终坚持着,在“灵魂深处”寻找一种原创的表达。
文森特·威廉·梵高(Vincent Willem van Gogh)出生于1853年3月30日,荷兰乡村津德尔特的一个新教牧师家庭。他早年做过职员和商行经纪人,还当过矿区的传教士,最后投身于绘画。他早期画风写实,受到荷兰传统绘画及法国写实主义画派的影响。
在荷兰传统画派中,伦勃朗是一位执着于创作自画像的绘画大师——他在40年的职业生涯中创作了40多幅自画像。
梵高早期的自画像风格显示出他对这位荷兰同胞的致敬;在自画像的创作时间与数量上,梵高甚至比伦勃朗更加执着于这一主题——他在1885至1889年,短短五年间就创作了三十余幅自画像作品。
梵高自画像如此高产的原因,一是出于现实考量,二是由于练习的需要。梵高的最早一批自画像创作于巴黎,当时他与兄弟提奥同住,生活节俭,无法支付聘请模特的费用;此时,梵高接触了大量有关现代艺术的新鲜技法,激发了他的创作激情,自画像便成了梵高进行大量艺术练习的重要主题,不同的绘画技法在他的自画像中碰撞、融合,导致了作品风格的迥异与多变。
梵高的巴黎之行始于1886年2月。此时的梵高初来乍到,对巴黎艺术界、特别是对现代画派几乎一无所知。在创作自画像时,他还带有荷兰传统画派的明显风格,例如《戴黑色毡帽的自画像》:
这幅画是梵高抵达巴黎后创作的最早一批自画像之一,画中背景暗沉,笔触拘谨,最光亮的部分在脸上——这借鉴了伦勃朗对人物肖像舞台剧般的光影处理方法。这种视觉效果就好像画中人物站在黑色舞台上,一束强光打在他的脸上。类似的作品还有梵高于同年创作的《叼烟斗的自画像》:
画中的梵高显得苦恼、烦闷,因自己的画面调性与当时盛行的热烈色彩格格不入。想到自己的艺术还存在于中世纪,焦虑便遍布脑海。
在提奥租到了更大的公寓,并为梵高租来了一间工作室后,梵高的重心开始转移到对现代画派的探索中,比如当时风靡巴黎的新派画法——点彩派,并将其运用在他的自画像中:
点彩是梵高在另外的地方都没有遇到过的绘画技巧,由乔治·修拉和保罗·西涅克率先开创。梵高在结识了西涅克后,开始以高度个性化的方式运用它。这幅自画像中,虽然梵高的胡须、头发和脸部都是用颜料勾勒出来的,但他的夹克和背景上都附有点彩派风格的色彩明亮的点块装饰。
在巴黎,梵高创作了35幅自画像中的26幅,其中一些自画像的画法非常明确,是对点彩技法的探索,另一些则画风自由,比如1887年的《戴草帽的梵高》:
与他高度控制的“点彩派”肖像相比,这幅画采用了富有表现力的笔触来创造一种紧密的构图。大量的油彩柔化了轮廓,梵高以直觉的方式统一了图像。画面中戴草帽的梵高就像一个生活在南法阳光下快乐的农民,南法的阳光、麦田、花园等色彩鲜艳的风景的确使梵高心驰神往。
1888年,在巴黎生活两年后,梵高情绪上的不稳定导致他与提奥的相处开始变得困难。此时,梵高认为,彻底换一个地方生活可能会使他焕发活力。
《作为画家的自画像》创作于1888年初,是梵高在巴黎创作的最后一幅肖像画:
这幅画中梵高的头发特意用偏黄的颜色描绘,与衣服的蓝色形成了鲜明的互补色——这是梵高在巴黎两年间学到的知识的应用。明明整幅都是鲜亮的颜色,却总是让人感到孤寂、落寞和痛苦。在给提奥的信中,梵高的论述也印证了这种观感,“整张脸像木头一样坚硬,胡子画得很红,看起来像被人遗弃后产生的忧伤模样”。
在创作这幅画期间,梵高开始尝试通过绘画表达艺术家的心理图像,但他承认成功实现这一目标具有相当的困难:
“画自己——无论如何与照片不一样……并且寻求比摄影师更深刻的相似性,这不是容易的事。”
带着对拥有“更多的颜色、更多的阳光”的渴望,1888年2月19日,梵高登上开往法国南部的通宵列车,离开了巴黎的薄雾与雨水,前往阿尔勒。
在此期间,梵高与在巴黎认识的艺术家朋友埃米尔·伯纳德等人开始交换自画像,以促进艺术上的合作。梵高通过这一种方式更深入地理解了同道画家的新风格,例如民间艺术、象征主义、日本绘画艺术和“景泰蓝”。
同年9月,梵高从此前寄宿的咖啡馆搬进了著名的黄房子,并邀请保罗·高更来到阿尔勒,与他一起生活、工作。
虽然两人此前几乎素不相识,但梵高渴望与艺术家朋友共同交流,希望他梦想中的艺术家之间的兄弟情谊能够从与高更的相处中实现。
高更勉强接受了,起初两人相处愉快,这幅《献给高更的自画像》就证明了这段友谊最初的美好:
在这幅作品中,梵高夸大了自己的面部特征,放大一种情绪。他光着头,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“僧人”,一个在永恒的佛陀面前简单的崇拜者。这其中就融入了源自日本的“褶物”技法:
梵高把这幅画作为纪念品送给高更,也借此表明自己的多重身份:既是一位现代画家,也是一位艺术精神的追求者。
1888年12月,由于两人艺术理念的不和,加上梵高不稳定的紧张情绪,高更与梵高之间的关系恶化,高更开始对他的情绪波动和狂躁行为愈发担心。终于,在梵高经历了一次严重的精神病发作后,他亲手割掉了自己的左耳。梵高立即被安排住院,并接受菲力克斯·雷伊医生的包扎。
梵高画了两幅包扎着左耳的画像,《抽着烟斗并包扎着耳朵的自画像》和《包扎着耳朵的自画像》:
第一幅是在梵高精神病发作的风波之后,梵高将自己描绘成处在一种平静的、顺从的状态。最重要的是,这幅肖像画真实记录了他非凡的自我修复能力。
梵高在给提奥的信中经常提到,在压抑的时候抽烟斗会让他感到安慰——这与他在巴黎时的自画像遥相呼应。此外,梵高在这幅画中对补色的使用简练、直接,达到了色彩运用的一个高峰。
第二幅“割耳自画像”看起来描绘了一个更为平静的梵高。当我们正真看到这幅画像,仿佛与梵高一同注视着镜子中那个刚处理好伤口的艺术家。梵高一遍遍地仔细端详自己,我们能清楚地从画像中看到他描绘入微的鹰钩鼻和塌陷的脸颊,梵高在作画过程中开始找到内心的平静,从与高更的冲突中慢慢解脱。“我一切安好”,在给弟弟的信中,他如是说道。
值得注意的是,画中还呈现了黄房子中的部分景象——白色的画架,和一幅挂在墙上的日本版画,透露出日本艺术对梵高的影响。
在一系列精神病发作和随后的住院治疗之后,梵高觉得他在阿尔勒照顾不了自己了。此外,割耳事件使一些市民害怕他反复无常的行为,提请当地警方将他带走。
1889年5月,梵高自愿前往距离阿尔勒不远的圣雷米,住进了当地的圣保罗精神病院。
住院期间,梵高受到了友好的对待:主治医生佩隆为他分配了一个空病房作为画室,还在他情绪镇定时允许他走到医院花园中写生;其他患者也在病情稳定的时候乐于帮助梵高,作为回报,梵高也为他的病友们绘制了肖像。
这幅《在圣雷米的自画像》创作于1889年9月,虽然此时的梵高精神情况脆弱,只能间或画出高质量的作品,但这幅自画像无疑成为梵高在艺术创作中的一个新高峰:
这幅自画像使用了能够比肩伦勃朗和提香的绘画技巧,画中的梵高展现出一种雄浑的气势。背景中如流水般的漩涡体现了一种流动的张力,与画面主体中精确度极高的人像相互对比,让梵高的眼睛成为了这场漩涡或是风暴的中心——但他似乎并未被这一股漩涡所席卷,他看起来冷静决绝,像是漩涡般的海浪拍打的坚硬礁石。
画面中的梵高眼神凝重而坚定,极力隐藏被病痛折磨的痛苦,颜料在背景中形成的漩涡盘踞在他的脑际,穿过他的头部,勾勒出他混乱的精神情绪,仿佛一张描绘其身心苦楚的“临床地图”。
这幅自画像是梵高送给母亲的70岁生日礼物。他刮掉了胡子,把脸剃得很干净,想要为母亲呈现一个健康的面容。但他的面容仍旧投射出一种不安和恐惧。
在住院期间,梵高的发病频率和病情的严重程度都有所增加,这样的一种情况也许是他不安与恐惧情绪的主要诱因。自画像中,梵高用硬朗的线条勾勒出微妙的表情变化,在画面所呈现的不一样的层次的蓝色背景里,他希望寻找到一种精神的平静,一个灵魂的归处。

